趁早见

笑一个吧:D

【UTC+11】冬慢慢

爱风

BGM《红豆》-王菲

上一棒:@小岛 

上一棒:@Fiat1ux 




三十二岁生日这天,马嘉祺许的愿望是希望今天顺利。再往前推,三十岁希望万事胜意,二十五岁希望赚大钱,二十岁希望追到喜欢的女孩子,十五岁希望心仪的高中录取自己。马嘉祺觉得自己越活越倒退。


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友终于在火锅店里和他提了分手,马嘉祺看着女孩平淡到有些冷气的面部表情陷入了恍惚。

 

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马嘉祺,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别的,你太自我了,你自己的小世界那么精彩,好像不需要我,我喘不过气来。谢谢你的烤地瓜,但我不喜欢吃了。

 

马嘉祺时常觉得自己被社会落在后面一大截,他开始变得自在无能,他为让女孩觉得恋爱期间始终没有走进他而感到难过和愧疚,但他甚至无能无力。和女孩恋爱这近两年来准备的所有礼物都坚持配一封信或者一本书,固定的节日配有固定的节目,时间久了哪怕是慢条斯理的文字也变得味同嚼蜡。马嘉祺不能否认自己越来越没话可说,他的词藻没有像他对文字的执着一样常青。他总是谈季节,谈好天气,谈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了。

 

女孩拎着包起身去结账,马嘉祺拉住她的手腕,脸上是她熟悉的淡淡然,指尖冰凉的触感像扼腕,女孩的心在寒冷的冬天小小的希冀,你知道的,就算是谎言也可以短暂的留住多愁善感的女孩离开的步伐。但马嘉祺不喜欢在感情里骗人,所以他在女孩期待的眼神里轻轻说,我来付。

 

感情告一段落,女孩愤然离席,几分钟后马嘉祺也走了出来。北京的冬天一向是干巴巴的冷,若是今天运气不好碰到大风天,凌厉的风会像一根根小刺一样不客气的划过脸。马嘉祺裹紧自己的浅色大衣朝邮局走去。

 

他去处理还未寄出的信件,等待的途中进来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面包一样蓬松的羽绒服,头发被风吹得乱了,这样急匆匆地带着一身冷气冲进来。真的没办法了吗。那个叫张真源的男人这样问。

 

奶奶住在乡下,在她这个年纪,一沓厚厚的照片好过会发光的砖。张真源打小就是个孝顺的,来北京打拼的日子里养成了给奶奶寄自己照片的习惯。这次好容易攒起来的一大包相片想等着年关寄回去,让老人家在没有孙儿回去的新年有个派头,临了临了却被告知信件丢失在路途中。这是张真源这周来邮局的第五六七八次,他的语调在工作人员木讷的抱歉里显得格外高昂。马嘉祺和邮局零散的其他几个顾客一起回头看那个男人,不明所以但饱含共情的叹叹气,拎着自己圣诞节写给女友而未寄出的信走了出去。

 

坐在台阶上发呆,面前的商业街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先是捱过圣诞节,再一直坚持过了新年,这些灯从今天起会一直亮着直到铺了层雪。能借个火吗。身后突然想起了声音,磁磁的。马嘉祺应声抖了抖手里烟头上长长的灰,说,啊,好。

 

张真源顺势坐到马嘉祺旁边,橙红色的小火苗燃烧着零下的低温。马嘉祺从驼色毛衣的袖口掏出手来,挡在张真源握着打火机的手旁。寒风吹着他的脸,叼着烟的嘴唇轻轻的颤抖。从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阵声音来,他们高兴的欢呼着:下雪啦。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马嘉祺仰着头看天空中飘着的一点点雪,再低头转回来,看到张真源和自己是一个姿势。好像比起交一个朋友,开始一段社交,都不如像现在和陌生人共享一个火机那么轻松和幸福。马嘉祺盯着他的脸在脑子里感慨,忘记小时候妈妈教给他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张真源被那样深切的目光盯拘谨了,肉眼可见的小小慌乱。马嘉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把视线立即丢到一边去,仓促的说,你嘴唇流血了。

 

哦、哦,谢谢。张真源用舌头去舔,一股铁锈味在嘴里散开,北京的冬天太干了。

 

叹气,不断的轻轻叹气,马嘉祺循着声音可以看到从张真源嘴巴里呼出来的白色热气。那一声声轻叹好像在邀请马嘉祺问其缘由,于是他这样做了。张真源如实的对他讲自己的遭遇和自己的苦恼,马嘉祺也跟着叹气,日复一日的孤单辛勤其实最怕这种小小坏事,所以他格外能够理解张真源的无力。但他迅速打起精神,对张真源说,那只能从今天开始加紧赶工了。

 

第一张照片是马嘉祺推着张真源去拍的,让他站在彩灯长廊的前面,周围是来来回回的人群,在这一整条没有任何拍摄价值的商业街上。张真源笨拙又木讷的比起了两根手指,这样紧急的情形下他实在没有更多花样了,他看着对面摆弄相机的马嘉祺在笑他,有点窘迫,悄悄把脸往围巾里藏了藏。

 

他们再次回到台阶上,马嘉祺在研究相机里的成果,这段交流空白期是给张真源为了社交而紧张的好时机。他在努力措辞以便自己可以拿到底片,随后他又想到是否需要支付给马嘉祺一些报酬,怎么会有人出门随身带着相机呢。措辞半天,结果只把最后一个问题问出了口。我就是搞摄影的,在那边,马嘉祺往某个方向远远的指,我的店在那边。

 

听到这句,张真源好像忽然了然什么似的,慌张和急迫叠在一起,他急忙拿出手机,切切的说,对,多少钱,我转给你。马嘉祺这才停下手里摆弄相机的动作,新奇的看向他。起初是新奇,这人怎么总是紧张兮兮的。后来被张真源诚恳的蹙眉打败了,笑了笑,他说,你非要谢我的话,喏,给我买一串儿糖葫芦吧。

 

冬天当然要吃糖葫芦了。马嘉祺拿到糖葫芦之后这样说。张真源是没听过这个说法的,但还是照做了。他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着马嘉祺回他的店里,等待自己新鲜出炉的相片。马嘉祺说照片很快就能洗出来,如果他有时间等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回去。

 

马嘉祺没提到他家有一只叫做招财的猫,就像张真源也没有提过他怕猫。张真源不愿意刚进马嘉祺家里就表现的手忙脚乱,他只好假装很坦然的说,你的猫真可爱。马嘉祺应和的笑了笑,去餐桌上倒热水给客人喝。

 

再出来的时候猫刚刚好从张真源的脑袋上完成一个高难度跳水动作,猫的毛和张真源的头发都像大战之后一样起立敬礼,那是冬天的干燥才可以轻易引发的静电造成的,猫对这个刚刚见面就用劈里啪啦的小静电做见面礼的男人没有任何好脸色。马嘉祺端着马克杯呆在原地,眼看着招财嗷呜叫着远离了这个过分热情又实在胆小的陌生男人。视线从猫回到张真源脸上,他可怜巴巴的说到,我只是想对它表现我的友好,但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马嘉祺忽然想起自己不养狗的理由,那个曾经差点住进来的金毛被招财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干脆不再努力,清脆爽朗地笑着,像把一个又一个零碎的哈哈拿到冬天的室外再拿回来,冰块那样干净利落。马嘉祺说,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你不能假装喜欢它,没关系,慢慢来。

 

接下来的时间是马嘉祺冲洗照片的工作时间,客人张真源学以致用,正努力向处在战斗模式的招财表达自己友好会晤的意愿。这场交友的结局当然并不那么理想,张真源被招财追着满屋打,粉色偏小号的兔子拖鞋导致张真源逃跑的动作被迫收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踩着小碎步满屋逃命,马嘉祺笑得杯中水都要抖三抖。

 

咔嚓、咔嚓。

 

闪光灯一开一关,张真源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又被记录了下来。欢声笑语里就连出其不意的相机快门都变得不再冒犯,马嘉祺在笑声中断续的为了前任的粉色拖鞋解释,家里没有其他多余的男士拖鞋了,张真源连连说没关系,还好还好。

 

马嘉祺说,刚刚给你抓拍了几张,这可比从商业街那边拍的要自然多了,奶奶肯定会很喜欢。但——洗出来可能需要久一点了,不然留一个联系方式,你过两天来拿吧。

 

人和人之间羁绊的产生竟是这样的微妙吗?在小猫呼噜噜的声音之中,在张真源的慌忙逃窜之中,粉色拖鞋不跟脚,小碎步之间被落在后面。张真源那样狼狈的站在客厅中间,任由小猫抱着他那只没有保护的脚啃来啃去泄愤。他说,好啊,好啊,那就过两天见吧!

 

再过两天就到了真正的圣诞,很快就会跨越到一月,张真源时常想到马嘉祺,他没有刻意去搞清楚自己在想马嘉祺什么,只是一味的后悔没有玩“明年见”那个小破游戏,就是初高中同学们最喜欢在元旦放假前玩的那个游戏。

 

这样的小小后悔持续到真正见面那天,庆幸的是那时还没有到一月。有提过吗,张真源和马嘉祺在这个快捷聊天软件横行的世界里居然只留了对方的手机号,张真源在某一天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来的短信:你的照片好咯。才想起他们只记下了对方的手机号。

 

约定见面的日子到了,不知道原因的,马嘉祺在这一天里无数次的想象张真源走进门的样子。他的店开在一楼,家住在二楼,这一天里他偶尔坐在店里盯着门口发呆,偶尔去楼上随意摆弄无辜家具,拿着照片转来转去实在太刻意了,对了,家门口的粉色兔兔拖鞋换成了一双更大的蓝色。

 

张真源迟迟不来马嘉祺才认命一样的出了门。这又是他没想到的另一种可能,他在隔壁不远处的水果店发现了张真源,在和店老板因为草莓的价格激烈讨论,穿着过膝的庞大羽绒服和成套的西装,头发终于不再乱了,手里却提着这个那个好些东西。马嘉祺认了一会才认出,是那个好像迟到了很久的张真源,是社畜张真源。

 

马嘉祺叫他,他们相见,在水果店。张真源为自己力挽狂澜的讲价感到窘迫,他恨不得立马由着老板说的价格就买下来。马嘉祺开始原谅张真源害他摆了一整天的造型,下班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匆匆赶来,像上完课外班就匆匆去约会的校服小情侣。马嘉祺阻止张真源继续为自己的面子买单,他说,别买这个,我不喜欢吃。

 

啊、那你喜欢吃哪个,你挑一下。张真源诚恳的问。

这个吧。马嘉祺分担了张真源手里一个个大包小包的其中之一,一包冷掉的栗子。

 

可那个是——张真源着急解释,可那个是我从公司顺手收拾回来的,虽然是今早买着当零食吃的,但早已经冷得像是能吃的钻石。但马嘉祺不再听他的解释,他不在乎栗子是否为他而来,是否热气腾腾,重要的是,他自顾自的说,冬天就应该吃糖炒栗子。

 

这是一次太匆忙的见面。不论是社畜张真源还是马嘉祺的店。在他们回去的时候刚刚好碰到前来冲洗照片的老人家。这个店最常碰到的光顾对象就是老人家。这个时代还有谁愿意拿着相机来洗厚厚一沓照片呢?更早几年的照片是当今无论哪个滤镜都无法得到的,那是时间在照片上留下的痕迹。哦,跑偏了,一位老先生进来洗照片。他对马嘉祺说,小马,我孙女又来找我啦。

 

张真源支持马嘉祺先完成自己的工作,他眼巴巴的请求让自己能够和他一起进去看看,他从小就好奇洗照片的过程。冲洗照片的房间和电视剧里一样点着红色的灯,张真源发出呜哇之类笨蛋兮兮的声音,他问,为什么冲洗照片的房间一定要用红色橙色之类的啊,好像那种变态跟踪狂的作案房间。马嘉祺拎起晾晒的胶片送到他眼前,马嘉祺说,为了让你能看到它,七种可见光里面红色的波长最……。看回张真源,五官凑一起就是五个字:啥也没听懂。

 

马嘉祺轻轻笑,他忽然发现自己总是在张真源面前这样轻轻的笑,他说,房间是红色的是为了给我这个变态跟踪狂的作案营造氛围。张真源也笑,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

 

张真源在房间里踱步,看到了好多细绳上挂着的相片,他看到马嘉祺拍摄了好多有关于冬天的相片,路边摊,女孩,烟火气。马嘉祺随着他的脚步,边工作边介绍起来,红色灯光的屋子里一下子变得热乎,马嘉祺的声音像在讲一个慢悠悠的童话故事。他说这都是他自己喜欢才拍的,他说他觉得冬天就是这样组成的。拍的不好,展不出去,但他实在喜欢。糖葫芦、糖炒栗子、火锅、烤红薯。张真源说,人家过冬添衣服,你过冬怎么屯粮呀。

 

天色渐晚,马嘉祺工作起来不关注时间。张真源趁中间的缝隙去处理了猫砂,放好了猫粮。招财还是不待见他,好在不会叫嚷着在他身上旋转跳跃了,张真源笑得一脸便宜样。明天还要上班,他要回了,马嘉祺抱歉的表示拖到现在,张真源自然不会在意,他们说好下次约定时间再见,他回去的路上雀跃的吹着口哨,他自己没察觉。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次见面,张真源带的礼物是家乡特产。粉色红色蓝色绿色的绣花布,裹着罐装的奶奶在家里腌制的腊八蒜。腊八之后很快就是元旦,同样是圣诞一样的红色元素,感觉却大相径庭。中国人对待春节的仪式感实在太强劲,会让家庭美满和乐的人更快乐,让独在异乡的人更孤单。张真源在一片热闹祥和里裹紧了衣服,更紧密的怀抱着瓶罐像是能够让他觉得温暖似的。

 

马嘉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忽然发觉他好像总是能够看到张真源惨兮兮的样子,可他今晚没有更多精力去深究这件事里面的缘分。无人知晓的是,马嘉祺不喜欢过合家团圆的节日,亦或者说他不喜欢一个人去度过。在二十岁马嘉祺第一次离开家乡那年的跨年时他就知道了自己,整个躯体充斥着对美好仪式感的向往,却逃不过俗气生活里的斤斤计较,他总是不会对自己更加大度。可十年前还会纠结的问题,现如今马嘉祺早已习惯忽略,比起质问自己怎么会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呢,不如踏踏实实在家吃饭,之后洗澡,最后睡觉,只要看不到,就不会觉得今天是必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幸福的一天。

 

所以马嘉祺匆匆逃离,他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把照片给他,之后会亲自送过去。语速好快,搞得张真源也紧张起来,慌忙解释自己不是来要照片的,是奶奶做了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坏了,完全忘记了这个绿色蒜瓣叫什么,元旦蒜?新年蒜?糖葫芦蒜!马嘉祺接过来,不觉得会长久逗留所以只穿了一件单衣,已经开始冻得发抖。他说,谢谢谢谢,谢谢奶奶,谢谢你。他们在急匆匆的二倍速里迅速结束了话题。

 

马嘉祺原本打算就这样回去了,回到他的小房子里随便看点什么,吃点什么,然后睡到普通的明天。而张真源在急速的见面里也变得懵神,连他蜷缩在衣袖里面的手都不觉寒冷的那样露在外面。他挥挥手同马嘉祺道别,顺势实打实的搭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提问,冬天里最寒冷的莫过于____。对此时此刻的张真源来说,莫过于马嘉祺家楼下的栏杆。是不是北京的冬天都密集的汇聚在了这条栏杆上,它怎么会冰的让张真源以为自己那一瞬间被灼伤。他甚至惊叫出声,刺骨冰凉的瞬间手弹回到怀里,张真源就那样做出了一个震惊但可怜的怀抱姿势。是的,马嘉祺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完毕,张真源怀抱着自己立在被马嘉祺匆匆丢下的原地。

 

好吧、好吧。马嘉祺想,他怎么总是能够看到张真源狼狈的样子。他又瑟瑟发抖的走回去,看着张真源可怜余温未散的眼睛,他说,你喜欢吃火锅吗。

 

是谁说两个人一起吃火锅是极其亲密的举动?不论是谁,他说的对。两个人公用一个口味(或者二三四个)的汤底,共同丢进去一些食物然后不小心捞到对方的,在煮毛肚的时候心照不宣的默数七上八下,第八下捞起时看客马嘉祺和执行官张真源如释重负的相视一笑,好像都没料到彼此都在为了毛肚的新鲜悬着一颗心,默笑渐渐变得爽朗,氤氲热气里冬天就像玻璃上的雾气,蒙着一层只是看着就觉得温暖的水珠。温热会让人的心变得柔软,马嘉祺已经回忆不起他们之前具体聊了什么才让张真源看起来那么满目柔情,聊了什么让自己的耳朵热乎乎的烧着。忘了,真的忘了,再干一杯吧。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出去时马嘉祺想起了居安思危这个四字词语,他反省自己刚刚的火锅时间是开心的忘了形,所以到张真源提出该回去的时候想不到该怎么解释照片的事。怎么才能不毁掉形象和信誉的同时约定下次见面再给他呢?马嘉祺愁慢了步子,踌躇着往门口送客。拖鞋踩到门槛,他不得不开口了,他说,那个,照片......

 

没关系!张真源打断他,说道,等你弄好了,我下次再来拿。他们像涮毛肚那样又是相视一笑,马嘉祺雀跃的回应他说,好,再联系。大家都很开心,已经打包完毕、好端端放在抽屉里的一沓照片也很开心。

 

下次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进行什么事件,该用什么理由再延缓一些好呢。这些是马嘉祺闲暇时间最常思考的问题。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这样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在想办法拖延的想法,不过这样也让他变得更加轻松,他的大脑从互相矛盾所以互相说服变成了互相帮助。

 

这样的缘由下他们又见了好多次面,吃了很多顿饭,最好的证据就是蹭着张真源脚腕撒娇的招财。每次离开时马嘉祺都会故作抱歉的说自己最近实在繁忙,照片只好拖到下次,下次,下下次,这之后张真源就会一如平日老好人的样子自然的接过话茬,说没关系,那咱们下次再约。

 

成年人间心知肚明的秘密约定终止在那天张真源不请自来的拜访。他看起来比不好意思要多了很多难为情和难以启齿,他挠着脑袋说照片今天可以拿到吗,如果没洗出来的话他可以晚点来拿,多晚都行。

 

哦,晴天霹雳。马嘉祺曾经在照片上撒下的小慌,那些为了下次下次下下次而出现的小狡猾顿时都无处遁形。当然,他已经无法辨别到底是这些想法还是只是他自己需要立马藏起来。他一反常态的变成了说没关系的那个,即便这三个字压根没有前因,他好像是为了张真源用更隐晦的方式切断他们的下次而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说没关系。

 

照片被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再稳稳搁置在张真源手心里。喏,正好我今天上午才洗......如鲠在喉,马嘉祺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挤在喉咙里,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来。不正好,不是今天上午,是很久之前,很多顿饭之前,照片早就洗好了,他们其实很早之前就没有继续联系的理由了,是马嘉祺撒谎的。但是马嘉祺今天没力气撒谎了,于是他说,算了,不重要,你的照片。

 

奇怪,都三十几的人了,怎么离了照片连道别都不再会说。张真源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马嘉祺也站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就说谢谢你,拜拜。张真源于是说谢谢你,马嘉祺迅速的接了下一句拜拜。

 

马嘉祺的冬天是什么组成的?冬天是由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烤地瓜、鸳鸯锅组成的。马嘉祺打小出生在北方,对幸福的定义朴素而又简单,只记得冬天和父母一起出门时吵着要吃冰糖葫芦。糖炒栗子是爸爸下班后偶尔带回来的稀有零食,开门时冷气扑面而来,这时候栗子的香气就算是捂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也还是挡不住分毫。烤地瓜当然是要和同学在回家的路上买,要路边的大爷大妈用三轮车上的炉子烤出来的那种,要外皮看起来脏脏的,不小心咬到却发现甜甜的那种。零花钱剩下来的少就买小的,剩得多就要买一个大个儿的。火锅呢,总是代表着某一个团圆的瞬间,家庭火锅更是难得,一家人围在一起煮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食物,冬天好像就会因为这些热气变得暖和起来。

 

年纪慢慢长大到可以随时买到它们的岁数,马嘉祺却丢不掉对它们最初的印象,所以那些需要安慰的时候,需要团聚的时候,感到寒冷的时候,他总是以奖励的方式买给自己一份“冬季限定”。小时候是和家人,长大了就是和恋人,为了寻求一些永恒的幸福,这些渐渐变成了冬季的标配。

 

马嘉祺自己已经记不得了,火锅夜那天他这样对张真源说,谢谢你给我买的糖葫芦,其实很凑巧,我之前习惯了和恋人去做,已经不会再感到幸福了,只是在做之前会期待也许这次得到它们我会和从前一样感到幸福。幸福真难啊,谢谢你给我买的糖葫芦,那天我久违的觉得幸福。

 

远了,总是习惯思想分支,已经让张真源站在门口太久了。张真源在解释什么,出神之前就在说,结束之后还在说,他说,我记得,所以我给你买了——张真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深棕色的奇怪物体,它当然不会是什么奇怪物体,那是被包裹在塑料袋里面的烤地瓜。

 

临近年关,张真源早上上班听说邮局年假放得很早,生怕照片寄不回奶奶家,于是想都没想别的就跑去找了马嘉祺。事情完全发生前张真源不知道照片的交接会让他们之间出现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气氛。他酝酿多时的解释和腻歪话被他在这个寒冷冬天幸存的情商迅速阻拦,直到他想起了马嘉祺的冬日幸福论。

 

马嘉祺真的记不得火锅夜那晚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他自然就忘记了张真源小小声说出来的话,那些不知道是说给火锅听,说给酱料听,还是说给马嘉祺听的话,他说,马嘉祺,幸福不是你每年冬天都在固定的事件固定的关系里买固定的东西,而是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下去买给你,真的。没关系,马嘉祺不用刻意要求自己想起来,张真源总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一句很浪漫的情话。

 

回到门前,马嘉祺看着那块从张真源怀里捞出来的烤地瓜,冒着轻飘飘的最后几缕热气,他心想,冬天好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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